電動床html模版《擔當》是怎麼練成的:上海馬戲學校新疆班的故事


《擔當》在第六屆蒙特卡洛“新一代”國際青少年馬戲節比賽中。中國藝術報
杠一頭著地,微微顫動,一名少年站立上面,雙手斜向上享受著全場的掌聲和歡呼……當幾個月後,再次談起外國觀眾有多喜愛《擔當》 ,四個少年的笑容和領獎時的瞬間是同樣的……2017年2月6日,在第六屆蒙特卡洛“新一代”國際青少年馬戲節比賽中, 4個新疆維吾爾族小夥子凱迪爾丹·凱撒爾、木拉地力·阿地裡、買爾丹·麥麥提、迪力亞爾·艾買爾表演的抖杠節目《擔當》獲唯一的金獎,這是新疆藝術劇院雜技團自成立以來獲得的最高獎項。實際上,他們目前還是上海馬戲學校的在校生,今年7月畢業後才到新疆雜技團報道。
時間往前推, 2010年的夏天, 60個來自天山南北的孩子踏進瞭上海馬戲學校學習雜技,這是新疆雜技人員第一次由內地城市支援進行培訓。45個孩子堅持下來,從去年的大型匯報演出《陽光夢》到今年的蒙特卡洛《擔當》得獎,可謂“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再過兩個月,他們就要開始自己的職業生涯,在這批雜技少年的畢業季,記者來到瞭他們的學校。
雙人空翻,抖杠征服蒙特卡洛油煙處理設備
一走進大約50米乘50米的大練功廳,就看到瞭二十多名新疆班的學生分瞭組在訓練,各展絕活,場地不時響起鐵器碰撞的聲音,雜技器械五花八門,讓人眼花繚亂。記者註意到場地的正中央辟有一塊空地,四個體格較壯的年輕人神情嚴肅地練習抖杠,兩人用肩膀抬杠,雙手往前搭著杠,在杠上有兩人表演空翻,全靠抬杠兩人移動落點接住他們,很像45度角鞠躬,一挺身就把他們“兜”到空中,比平衡木更多幾分驚險刺激,底下還有一人在做保護。環顧全場數他們騰空高度最高,使用器械也是最大的——三米多的粗木杠。一個體格較小的男孩騎上另一人肩頭,剎那間完成瞭一個雙人空翻動作,由於兩人疊在一起,慢動作一般,當他們落下,順勢卸力的杠子彎到瞭地面,下落的力量無影無蹤,兩個抬杠人的腰、背、膝一挺,雙人組合像時針轉一圈兒,又是一個空翻,完美站杠。這就是《擔當》最難也是最精彩的部分。據說,這套動作足足練瞭三年才有一定成功率,現在兩個負責發勁的人全憑眼神領會對方的意圖。
一同前往蒙特卡洛的指導老師蔣松賢說:“抖杠是上海馬校優秀的保留節目,它雖然源自於俄羅斯,但上海馬校引進瞭以後融入瞭很多中國元素。這個節目可看性高,觀眾喜歡,因為它驚險、優美,尤其是給你感覺意想不到的動作。他們平時練可以做三個,比賽時是兩個。 ”哪怕是兩個,其實剛翻瞭一個,現場的觀眾就沸騰瞭,他們自發全部站瞭起來,比賽現場氣氛到達高潮。
《擔當》在蒙特卡洛登場兩次,四個少年完成瞭1080度轉體翻、團身後空翻三周這些高難動作,沒有失誤。他們說,這七年的學習中最難忘的就是練《擔當》的後三年。前四年、後三年,是上海馬戲學校為新疆班設計的獨特的教學計劃。
沙達木在表演球技。中國藝術報
教得大膽,還沒走出校門就成瞭“高手”
2010年,為瞭提高新疆雜技的整體實力,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化廳和新疆藝術劇院雜技團聯系上海馬戲學校希望委托培養一批新疆學生,在全疆地區招生,由自治區文化廳出培訓費用,委培采取“成建制” 。所謂“成建制” ,即新疆班七年的培養由上海馬戲學校一攬子全包,並且新疆對培訓提出瞭很高的要求,要培養高素質的適應現代雜技藝術發展和現代雜技市場的職業化演員,而上海馬戲學校要把“教育訂單”完成後再把孩子交給新疆雜技團。
上海雜技團團長、上海馬戲學校校長俞亦綱說:“上海市教委非常重視這個項目,這不光是對一般學員的培訓,而要上升到推動雜技藝術發展、推動民族融合、推動中華文化藝術融合的高度層面去看待。 ”所謂融合即是情感的、技巧的和觀念的互相依存、融為一體,裡面有一系列的實際問題要去面對。
文化、語言、生活習慣的差異怎麼解決?對藝術的理解不一致怎麼辦?少數民族學員的身體和性格是否適應上海馬校的教學?遠離傢鄉的少年如何管理?上海馬校的老師們犯起瞭嘀咕。最重要的是,七年後這批學員能不能達到高水平,能不能“出活” ,即便是國內領先的上海馬戲學校也受到瞭嚴峻的挑戰。在沒看到新疆學員之前,有的人認為用以往屢試不爽的辦法教保證有效果,有的人想走一步看一步。
等新疆班學員一個個站到老師面前,他們說漢語有困難,卻有很強的表演欲望;他們對雜技教學基本功的理念不很習慣,卻能歌善舞;有的學生不聽話,然而這些學生善於表現的特點卻非常明顯。這一切都被上海馬校的老師看在眼裡,他們直覺到這批新疆學生與眾不同,並達成瞭共識:不能用和漢族學生一樣的方法看待和培養他們,那樣一定會耽誤瞭他們。要把學生對雜技技巧的興趣和特長盡量結合起來。雖然漢族班在教學過程中也嘗試過這種方法,但是新疆班是在最初就確立瞭這種思路。雜技訓練有漫長的積累過程,一練上就沒有回頭路,他們都是“好苗子” ,怎樣才能不走彎路?創造一個最合適的培訓體系是上海馬校老師的當務之急。
體系的問題在俞亦綱接手上海馬校後被進一步地明確下來。俞亦綱自1999年開始擔任上海雜技團團長,此後上海雜技團主動進行轉制改革,在建立現代企業制度後,雜技團所有的節目都推向演藝市場,以營銷帶動組織創作。俞亦綱同時兼任著上海馬戲城總經理,上海馬戲城幾乎全年無休,表演融傳統雜技、魔術、馬戲和高科技為一體,每天面對來自世界各國的觀眾。多年的經驗使俞亦綱深知培養現代雜技市場人才哪些地方要用力,哪些地方可以減負。他認為,面向市場的雜技表演,在難度系數和觀賞性之間必須有所取舍。而與實際的表演相適應的教學階段在實訓、節目和基本功之間也存在更加合理協調的關系。俞亦綱來到上海馬校的初衷,就是培養走出校門就能走上舞臺的學員。
新疆班的特點突出,枯燥、一成不變的基本功從身體和性格上都不是最適合他們的。俞亦綱看過太多的隻有基本功“一枝獨秀”的雜技演員,他知道這種培訓體系下的演員雖然不能說什麼都不會,但是到瞭雜技團,還需要一個學習的階段。好比剛高中畢業的學生參加工作,能力和認識與實際的舞臺表演脫節,這些演員自覺性差,由於雜技團老演員傳教的經驗跟不上觀眾對節目的要求,演員其餘的短板根本沒有機會補。
雜技得天獨厚的優勢是節目很多,孩子對雜技技巧的興趣也不盡相同,要把“要我練”變成“我要練” ,養成自覺而不是服從的文化,培養他們對雜技的各方面產生興趣,同時訓練更全面的藝術技能,把偏重雜技本體的訓練轉化成綜合藝術和綜合素質的教育,增加對登臺節目的實習訓練,對於未來在舞臺上需要的方方面面的能力、素質和經驗是更有裨益的。當時俞亦綱就覺得,這樣教成功率會更高。俞亦綱還想到,上海雜技團、上海馬校成熟的節目有“海納百川的時尚元素,展示非常現代、有特點的表演” ,新疆的孩子能夠從中儲備的遠比一般的節目多。實訓更直接的好處則是:“孩子回到新疆雜技團馬上就可以出一整臺的節目,每個節目的尖和底座,這些角色都有瞭。 ”
新疆班的學員沙達木身體素質出色,剛入學兩年的時候,練習頂功時手受瞭傷,關鍵的童子功階段正在打“地基” ,頂功需要用手撐住在凳子上倒立,受傷後的他怎麼也恢復不到最佳狀態。同學練功時什麼也做不瞭,他隻能在旁邊站著,也不能參加考試。沙達木感到恐懼瞭,所有人都看得出他悶悶不樂,表現出“掉隊”的情緒。沙達木想到的是不能練頂功留在學校又有什麼用呢。按照傳統的雜技教學,學生在基本功階段要練腰、腿、跟鬥、頂,隨後才能分部發展平衡類、翻騰類、手技類等種類的節目。但是上海馬校打破瞭隻註重基本功的教學,給新疆班最早開設的是舞蹈課和表演課,將舞蹈和雜技的基本身體訓練結合起來,註重形體的展示和打開身體關節,關鍵是雜技的基本功也不一定非要練到一定年頭再學節目,從開始就可以隨著學員的特長來發展節目。如果不是上海馬校的革新理念,以現代舞臺表演為旨歸,培養綜合素質的目標如一顆種子發展出其它有效的路徑,沙達木在任何別的地方都無法順利“循序漸進” ,難逃被淘汰。老師看出他的心氣,於是讓他“半路超車” ,改練對手臂力量要求不高的手技彈球,幾年下來,球技練成瞭單獨的節目,沙達木當年還被評為瞭上海市的優秀學生。
阿比達在《陽光夢》中。中國藝術報
基本功不一定要先練到“滿級” ,打破瞭雜技的“金科玉律” 。對這種“激進自由”的培訓方式,質疑反對的聲音也有不少。教瞭四十五年雜技的蔣松賢老師在上海市雜技界教齡首屈一指,他卻很支持。蔣松賢說:“雜技不能光讓人理解為就是 難 ,在本體技術之外要加上綜合的藝術,特別是符合現代潮流的東西。雜技應該是一種優美的東西。新疆班接受學校 新馬戲 的理念和比較全面的教育後,會對節目有新的理解和產生新的設想。 ”蔣松賢表示,由於學校整體教學思路開闊瞭,學員學得全瞭,有些學員在編排上的創意、體現出的一些東西已經超前瞭。記者發現,新疆班學員對於現代雜技講究藝術性和觀賞性的理念非常清楚,並且主動追求藝術性和創新,這得益於上海馬校的老師在教學中讓學生明確地理解雜技觀念,並且經常看金獎節目的學員們也知道每個節目編排中什麼是新的什麼是舊的,能夠分辨出不同院團節目的長處。
實訓教育是素質、經驗和技能的疊加,也是直接對接舞臺的。從第五年開始,在俞亦綱的主導下,新疆班開始瞭《陽光夢》的舞臺實踐。對任何一個雜技演員來說,基本功訓練和實訓節目的魅力是完全不一樣的,學員對此最有發言權。由於每一天訓練之外的時間都會看獲雜技金獎的節目,他們做夢都想練那樣賞心悅目的節目。學生對雜技技巧有興趣,才會真正對自己練的東西有主人翁意識,木拉地力說正是自己能夠完成整個抖杠節目的那一刻,他開始自覺到自己的雜技能力,認同自己是一個專業的雜技演員瞭。雜技體現的美,是要在不斷實踐和完成表演的過程中達成,新疆學員喜歡新的、熱愛難的,享受新技巧成功的滿足,凱迪爾丹說: “雜技最吸引我的就是不斷挑戰的刺激。 ”迪力亞爾說: “小時候看雜技表演,當時看覺得他們的動作牛,但是現在不覺得瞭。 ”很難想象如果沒有實訓經歷,學員會有如是自信的表達。
中國傳統雜技有嚴密的師承傳統,具有內向性和地域性,即各地各傢有各自擅長的節目,最好的節目往往要保密藏私。上海馬戲學校是中國第一所專門培訓馬戲和雜技演員的中等職業學校,過去也是給上海雜技團培養人才為主,新疆學員能夠身負上海本地的絕技,這是上海馬校的智慧和胸懷。新疆雜技團提出需要在雜技行當比較有地位的抖杠節目,上海馬戲學校就給瞭他們抖杠《擔當》 ,還有“踏板蹬人” ,都是上海雜技團最優秀的保留節目。俞亦綱說:“無論是教給他們傳統強項還是讓他們提前進入實訓階段,就以往來說都是很難做到的。 ”
上海馬戲學校為新疆班設計的培訓既有共性,也有個性,既尊重雜技演員培養的規律和過程,也會根據少數民族學員的特點因人而異地教學。讓人意外的是,按照教學大綱的要求,新疆班學員基本功達標的比例反而超過瞭漢族的班級。練瞭兩三年的基本功後,在分方向之前,會特意安排學員看國內外的雜技節目。“老師在基本功階段會觀察他,如果他天賦在某一類,就會派老師定向培訓節目,然後循序漸進。學生對節目產生興趣後,他看瞭新東西會跟老師主動地提出我要練什麼新的技巧,讓老師來幫他、教他,向自我挑戰。這時候雜技雖然苦,卻往往感覺不到苦。 ”上海馬校副校長毛奇平說道。現在新疆班學員隻有練主節目需要老師盯一些細節,素質訓練則不需要督促瞭。
從新疆班招生就開始參與的蔣松賢對很多事情記憶猶新:“最開始學員聽不懂普通話,隻能說維吾爾語,訓練時給他們說瞭以後沒反應。為瞭能在業務課上聽得懂,他們不斷地請教雙語老師,學習普通話。所以當教給他們一個新的、難的動作,成功瞭之後他們比一般學員更高興,第一次演出完瞭也是激動得不得瞭,覺得能在上海學到真正的技術。 ”木拉地力的自律從彬彬有禮的談吐和外貌中表露無遺,他說:“訓練中老師會鼓勵我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因為老師以前都教過這些節目,他們非常明確告訴我們怎麼練,隻要按著他說的做就能練成。 ”“現在他們到國外比賽都能用英語跟老外講兩句瞭。 ”毛奇平一邊配合采訪一邊盯著訓練,“站!腰挺直! ” 一些指令脫口而出。據學校的行政人員說,學校裡年紀大的老師訓練時會比較嚴厲,學員卻都對老師很服。采訪中,也經常聽到學員們復述老師教育他們的言談。年輕的老師則在課下和學生打成一片,外出活動經常能看到他們一塊“自拍” 。臨近和學校告別,有的學生不想走瞭,還有學生立志要考回上海讀大學。
幾年下來,老師們對新疆班的整體評價是:聰明、好學、吃苦精神也不錯。
談到新疆班目前的水平,俞亦綱充滿瞭驕傲,他毫不諱言地說: “還沒走出學校,他們和職業演員相比已經很突出,有五六個節目是同類雜技團中間藝術質量比較高的,兩個節目達到國內較高的水平,一個是抖杠,還有一個是今年九月將要去俄羅斯參加比賽的 跳板蹬人 。 ”
《擔當》獲獎後師生在蒙特卡洛賽場合影,後排左起毛奇平、蔣松賢、艾尼瓦,前排左起木拉地力、凱迪爾丹、買爾丹、迪力亞爾。中國藝術報
學得面寬,為職業演員“續命”
新疆雜技團對最初的學員選拔是沒有幹預的,上海馬校的老師按照自己的標準和眼光選人,所以學員從招生開始就打上瞭上海“烙印” 。入選學員中最大的13歲,最小的隻有9歲,雜技方面都是“一張白紙” 。初到學校時,陌生的宿舍、練功房,和老師語言不通讓小孩子變成瞭“悶葫蘆”或者“自行其是” 。上海馬校的老師用藝術語言代替說話開始瞭“繪白紙”的工作。毛奇平說: “小孩子嘛,喜歡看動的也喜歡動,給他們看雜技的錄像,他們就喜歡上雜技。 ”這裡有音樂欣賞課、滑稽表演課,看最火的綜藝節目、選秀比賽。新疆班學員最喜歡的是舞蹈課,老師看他們對維吾爾族舞蹈比較熟悉,就教給他們朝鮮舞、蒙古舞、古典舞,之後還有現代舞、踢踏舞,每個學期都要換老師教。蔣松賢說: “這些孩子很放得開,血液裡有天賦, 《擔當》就特意用瞭新疆維吾爾族的舞蹈和配樂。 ”上海馬校的老師表示,上課的目的就是要釋放他們的天賦。事實上,初來乍到的陌生感也在這過程中慢慢消失瞭。
記者瞭解到,滑稽、現代舞、模仿等以往雜技培訓不用的內容,上海馬校新疆班都用瞭,像屬於馬戲的幕間滑稽以前隻是培養個別學生的特長,現在改為瞭全體學員的課程,讓新疆班學員把自己平時內在的東西發揮出來,靠自己想象產生幽默感,鍛煉和觀眾交流。大部分女學員學習瞭魔術。與往屆的舞蹈課、音樂課“貼標簽”式的設置不同,新疆班藝術課程的時間相對雜技業務訓練的比例大大增加,以前是四六開,現在的比例倒過來瞭。
新疆班學生百分之四五十的時間在上文化課,現在最高的年級相當於高一。他們學習滑稽默劇、舞蹈、音樂等藝術課是把綜合藝術元素疊加在一起,為瞭更好地表演和展示、培養綜合藝術的感覺和能力。俞亦綱說學習“面寬一點”是針對現實:“以往的雜技團比較註重單位的需要這一塊,不太重視職業演員這一塊。缺一個角色,我就用他,用完以後,他做不瞭這個動作瞭,其他也不會,提前就進入轉行。而國外的雜技演員都是有一個主項,但有很多的副項。職業雜技演員的藝術生命應該是錯開的,不同的年齡表演不同的節目,或者不同年齡段進行不同類型的雜技工作。而且在雜技舞臺上太需要豐富的經驗,所以職業的雜技演員應該是一專多能並且熟悉綜合藝術各領域的。 ”
蔣松賢說:“好的學生會四五種雜技節目,最少也會兩三種,比如我的學生就會滾環、小車技、地圈、草帽,不是 搭搭 ,而是都能成型上舞臺演出的。 ”新疆班的學員通過發展各自特長現在總共能夠表演二十多個節目,十幾個節目達到瞭中等的演出水平,特別是他們在表演方面頗為突出,可以把一臺劇的主要要素搭配出來,才能完成類似《陽光夢》的整臺晚會。所有這些儲備會給學員未來更多的機會和選擇。從長遠看,練整臺節目讓學員全面地瞭解雜技的各個方面,培養素質和提升興趣,從而使學員的藝術生命更長。俞亦綱表示,所有從新疆班開始的這些先進開放的教學試驗都會在上海馬戲學校繼續推行下去。
學校領導和新疆班學員歡慶古爾邦節。中國藝術報
上海文化廣場、上海大劇院、上海音樂廳、上海博物館、名人故居……這些老百姓用來點綴生活的文化場所反而是新疆班在上海最常去的地方。雖然上海馬校最長的假期也隻有十五天,而老師會犧牲休息時間帶他們去看中外的雜技、歌劇、舞劇,開闊眼界,給他們藝術的熏陶,也有屬於上海市教委開展的德育建設活動。食堂放的是獲金獎的雜技節目,連樓道走廊裡電視上都是經典的卓別林。
現在,新疆班的學員會參加上海雜技團駐場晚會的演出,還會到商場、廣場、公寓去演出,積累一些舞臺經驗。隻要是演出,他們從來不挑剔。可以說,他們具備瞭成為職業雜技演員比較好的條件。這既是因為新疆學員較強的可塑性,也是教學的開明和智慧,對每個學生都投註瞭心血。
在老師有意的引導和耳濡目染下,新疆班學員都是追求更高更強的比賽型選手瞭,這方面就像是職業運動員,無論是《擔當》的難度、雜技金獎、蒙特卡洛在他們心目中都是標桿一般的存在,提起都有一番意氣。學員們說平時演出中最刺激的就是觀眾的掌聲,能從裡面感覺出觀眾喜愛他們的節目。蔣老師說:“雜技這玩意兒說白瞭,演和練要平衡,如果沒有演出機會,訓練多的話會有負面的作用。 ”他希望未來新疆班人員能保持穩定,有一個好的管理者和引領者,才能不荒廢師生多年的心血,為新疆雜技承前啟後。這批新疆學員到哪兒都不怵,在蒙特卡洛最刺激他們的是比賽場地“馬場” 、最快適應的是時差、最快樂的是與外國同行交流。學校有比賽演出會提前通知,學員們有任務就能接下來,相應地加班練加難度,期待成功一刻的喜悅。上海馬校“以賽促練”的風格深深地影響到孩子們的骨子裡,他們已經習慣這種激勵模式和愛上國際賽場瞭。
在上海馬校提供的環境待久瞭,木拉地力對未來有一些未知和更多渴望:“我們練雜技的一直都有一個夢想,就是去雜技界最高賽場比次賽,沒想到真的去瞭比賽。去到國際賽場發現其它節目創新的東西很多,技術難度也很高。隻希望畢業以後仍然有機會去到國際賽場上,能獲得很多演出的機會。 ” 青春路上不磨礪無以致鋒芒或許由於漢語表達的限制,毛奇平說:“新疆班的學員完全融入瞭上海馬校,但是他們內心最深處的想法還是更願意和小夥伴說。 ”青春同路人結下瞭最深的友誼,學員們和之前離開上海馬校的同學仍然保持著聯系,他們有的練舞蹈去瞭,有的打籃球去瞭,還有的讀書去瞭。
練雜技很高的淘汰率決定瞭隻有部分人能最終到站,七年中,學員們既是訓練中相互協作的夥伴,也互相撫慰著父母不在身邊的孤獨和青春期的迷惘。凱迪爾丹講起瞭與練成《擔當》相伴的成長故事:班裡同來的夥伴走瞭,轉去瞭看上去更加輕松的舞臺,一個男孩也想離開,他把想法告訴瞭凱迪爾丹。凱迪爾丹說:“他那時候還小,給他講道理都不能理解,不肯吃苦。 ”與凱迪爾丹不同,這個孩子來學校之前沒有學過漢語,平時就靠凱迪爾丹把老師的話翻譯給他。凱迪爾丹聽瞭他的話後,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練雜技的過往:其實就在男孩向他訴苦的不久前,凱迪爾丹開始練《擔當》 ,他回憶道:“剛接觸的時候什麼都不會, 《擔當》要不停地練,別人休息我們不能休息,覺得很苦,所以想到瞭放棄。 ”同時《擔當》的危險系數很高,馬校老師不斷地提醒學員要有危險意識。一次次的高空翻騰和落下一點不能松懈,思想時刻要集中,學生產生瞭退縮的心理。毛奇平對照訓練給記者講解過:“雜技都是有一個過程的,這樣連續翻三個,之前沒有一定程度基本功做不到的。一開始練身上都要帶保險,等到動作能完成,慢慢 脫保 也是一個過程,而且是演員最怕的過程。現在即使不小心摔下來,他也能保護自己瞭。 ”
訓練中蔣老師反復給凱迪爾丹講一個道理:“訓練就像存錢一樣,平時存得越多,花的時候就越輕松。 ”凱迪爾丹在考慮放棄時,隻要一想到前面已經流過的汗,想到蔣老師的話,訓練越艱苦他越不肯放棄瞭。想到訓練的不容易,再看看那個困境中的男孩,凱迪爾丹知道父母不在身邊,此刻隻有自己能幫他。這個男孩在訓練中成瞭偷懶的一員,凱迪爾丹很著急,離開訓練場回到宿舍,凱迪爾丹私下說:“堅持這麼多年,不要放棄,反正我們大傢都在。 ”也許正是因為“大傢都在”這句話,這個學員最終留下來瞭。這個學員就是《擔當》的“尖兒” ——買爾丹,買爾丹在新疆班中年齡最小,今年隻有十六歲,雙人空翻他是騎在凱迪爾丹肩膀上的。由於身體條件、默契,“尖兒”換人的影響不言而喻,若是買爾丹沒留下也許新疆班就不會有《擔當》瞭。安全度過瞭迷惘期,現在他們倆一提起練功眼睛放光,充滿信心,享受著雜技刺激的過程。
上海馬戲學校裡流傳著這樣的話謠:“一天不練,自己知道;兩天不練,老師知道;三天不練,大傢都知道。 ”新疆學員會以集體的精神互相帶動,木拉地力說隻要看到誰有惰性不想練瞭,幾個人就會拉上他一起練一練。每個班經常接觸的有十多個老師,工作包括瞭起居、業務、文化課、夥食、醫療等。每個月學生科的老師會把這個月過生日的學生聚到一起開生日會。
新疆班學員在練習蹬傘。 馬李文博 攝
新疆班的孩子與一般的雜技學生還有一點不同,他們都是被父母寄予厚望赴上海求學的。凱迪爾丹生於藝術之傢,母親從小把凱迪爾丹帶在身邊,小時候看著母親表演民族舞、芭蕾舞,他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歡。凱迪爾丹傢裡既有雜技演員也有舞蹈演員,“他們知道這一行” 。他回憶起自己還是個孩子時很調皮,父母得知有這個機會很快就決定讓他去參選,“傢裡還有個弟弟,他們照顧不過來,隻想趕快把我送到上海。 ”凱迪爾丹當時是這麼想的。來上海之前凱迪爾丹也隻是感覺很興奮:“從小沒有去過外地,感覺 哇 ,新的環境應該很好。 ”父母在送凱迪爾丹走的時候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說,既然選擇瞭這一行就要堅持下去,不要讓他們丟臉。其實父母很不放心,也很疼愛他,頭兩年裡連續來看瞭他兩次,結果他們隻告訴凱迪爾丹:“看到這裡的環境和老師讓我們放心瞭。 ”近幾年父母隻有旅遊順便才來看看他,實則怕老來看他會影響他,用心良苦。他逐漸懂得瞭為什麼來這裡學習:“說到底隻有在這裡才有機會接觸到國際的東西,這裡的老師都得過金獎,他們以前也是練雜技的,有技術和經驗。 ” 2016年新疆班匯報演出《陽光夢》 ,凱迪爾丹富有感染力的身體語言和青春飛揚的形象,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凱迪爾丹的父母也在臺下,他們告訴他全傢為他在上海學到本事感到驕傲。“小時候理解能力不是太好,現在成年瞭該懂的也懂瞭。 ”凱迪爾丹現在喜歡到圖書館看一些鼓勵勇敢和信心的書。臨近畢業,他和二十多個同學一起在興趣班上練起瞭吉他,彈奏新疆民歌。
《擔當》的四個學員臉上掛著不少羞澀,面對問題他們愛用玻璃珠般的大眼睛望向彼此,往往是木拉地力先說,剩下三人很少有反對意見。但是沒過三兩下,就和記者“熟”瞭起來。關於“在上海學習雜技最大的優勢是什麼? ”他們的答案出人意料,也是唯一一個異口同聲、確定無比的答案:獨立。“在上海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做主,在傢會依靠父母幫我們去做。 ”他們比同齡人提前懂事,說遠離傢鄉給父母減輕瞭很多負擔。因為路途遙遠和學校的規定,每逢法定假期學生不一定都能回傢,第一次回傢已經是入學後兩年,木拉地力說:“想念傢鄉、想念父母是最困難的,其它的學校裡都有。我們老師感覺就跟父母一樣,因為每天都在一起,六點和我們一起起床,起早貪黑地練功。 ”除瞭上海馬校的老師,新疆班配瞭從新疆雜技團來的老師,這個老師崗會幾個月輪換一次,同學會用維吾爾語和維吾爾族老師流暢地溝通,老師會幫他們采購生活用品。此外學校還配瞭清真餐廳。學員們回憶從入學開始上海馬校不斷地“灌輸”給他們的觀念就是自立、自強,為瞭以後離開老師能夠自覺。蔣老師說現在這個時間點一些明智的老師已經把自己的作用降到“零”瞭。
迪力亞爾是大個子,話不多,卻有自己的想法。四年前,他在訓練中手臂骨折,他想瞞著父母,怕他們擔心。可做手術要簽字,父母還是來瞭,他們來瞭就說;“放棄吧,不練瞭,回去吧。 ”可是他要堅持,問他為什麼,他不說話。“他們蠻尊重我已經做的決定。 ”問及傷勢,他非常快速地回答:“沒事瞭。 ”談起兩年前自己的“計劃” ,他也不好意思地笑瞭。與心智成熟相應的是技巧的諳熟,木拉地力說剛開始練抖杠不知道怎麼發力,非常累,練到後面會用巧勁瞭,後來自己感覺到什麼都會和迪力亞爾交流。旁邊有一個正在休息的女生走過來,坐在墊子上看著進行中的采訪,她叫阿比達,是“高空王子”阿迪力的女兒。
新疆班學員在練習小車技。 馬李文博 攝
阿迪力的接班人:我要破十項吉尼斯世界紀錄
七年前,二女兒阿比達已經表現出要做達瓦孜傳人的意願,可阿迪力尋遍新疆也沒有能夠教女兒雜技的學校。
阿迪力原本不想讓女兒碰雜技,因為阿迪力知道雜技太苦,達瓦孜也很危險。很多雜技出身的傢庭對自己的孩子都是這麼做的。可是阿比達很喜歡雜技,得知上海馬戲學校的培訓機會,她主動說想去上海學雜技。阿迪力說:“不要去。 ”她就天天哭,耍起瞭小孩脾氣。阿迪力想自己沒有接班人也不行,而且他瞭解阿比達的性格很適合練雜技,做什麼都要做好,就送阿比達到瞭上海。
沒想到還不到三個月,阿比達給父母打電話哭著說:“不學瞭,太苦瞭。 ”阿迪力在電話裡說:“我是搞雜技的人知道雜技的苦,所以剛開始不讓你去。你自己非要去,現在讓你去瞭以後你非要回來,我是中國雜技傢協會的副主席,又是雜技出身的人,如果你這樣子的話,別人會怎麼想。你想想,孩子。 ”阿比達沒說話,直接把電話掛掉瞭。
過瞭一個星期,阿迪力收到阿比達寄來的一封信,信上說:“爸爸媽媽你們好嗎?我很好你們放心。我已經決定瞭。爸爸你是中國雜技傢協會的副主席,以後我要努力超過你,做主席。爸爸你是全國人大代表,我以後要入黨也當代表。爸爸你打破瞭走鋼絲七項吉尼斯紀錄,我要打破十項。阿迪力爸爸你是高空王子,我要做高空公主。 ”阿迪力拿著這封信,眼裡充滿瞭眼淚。阿迪力說:“她那時才十一歲,就寫瞭這封信。她用堅強的性情,用對達瓦孜和對雜技事業的責任堅持瞭下來,我也很感謝我的女兒。 ”
阿迪力是新疆雜技團的名譽團長,在學校阿迪力的名聲大傢都知道,如果阿比達練功做得不好,同學們都覺得不應該,做得好,大傢都覺得是應該的。同學之間鬧矛盾,會說:“你爸爸是阿迪力,你爸爸是團長。 ”所以阿比達在訓練中非常的要強。阿比達在《陽光夢》的高空節目中有一段獨白:“我的夢想就是要像我爸爸那樣,在藍天裡翱翔。 ”背景是阿迪力在藍天之下、群山之間走鋼絲。阿迪力說:“之後她的困難從來不說,問她有什麼,她就說爸爸我長大瞭,困難我自己解決,她知道克服之後才能成功。一次我們去上海看她,她看到媽媽爸爸就哭, 怎麼瞭,跟我們回去吧? 她馬上就不哭瞭開始笑, 不回去 ,馬上就把心情搞好,我的女兒是一個好的演員。 ”
阿迪力笑著回憶說,阿比達跟學校說要入黨,學校說你這麼小不行。“現在她已經長大瞭,懂事瞭,在發達城市成長她的文化素質挺高的,是一個對新疆的文化藝術負責任的孩子。 ”阿迪力還強調說:“我們的孩子是雜技傢庭出身,要堅持到底。達瓦孜兩千多年的歷史要後繼有人,並且把新疆的雜技事業打好基礎,把少數民族地區的文化推向全國、全世界。 ”
阿比達在學校裡練芭蕾、繩技、吊環,還能踩硬鋼絲。阿比達的性格很好,學校的活動她都積極參加,有時做節目主持人。“怎麼搞雜技我從來沒跟她說過,去年我看瞭《陽光夢》 ,很不錯,今年我還要再去看一次。 ”阿迪力說。
上海馬校為瞭讓孩子專心於練功,采用嚴格的封閉式管理。手機作為練功的“天敵” ,每周隻有休息的一天可以用,所以才有瞭阿比達的那封信。
對於上海的繁華新疆班接觸的機會遠沒有同齡人那麼多,對專業卻增加瞭一份彌足珍貴的專註和踏實,談到外面的世界,學員沒有同齡人臉上的羨慕和迷戀,對於練功卻早已沒有偷懶的想法,隻有不斷戰勝難度的滿足感。現在他們最盼望的就是回傢鄉給那裡的人們表演雜技。
新疆班學員在練習頂功。 馬李文博 攝
起點高有責任心:他們是新疆雜技的延續與未來
1962年成立的新疆雜技團,自1972年開始招少數民族演員,該團有數十年雜技人才培養的經驗,而近年來新疆雜技團卻發現人才供應面臨瓶頸,培養機制存在不足。新疆雜技團團長艾尼瓦·麥麥提談到雜技人才眉間不無一絲憂慮,他認為主要矛盾在於培養模式和時代發展脫節,由於時代發展太快瞭,要求越來越高,“傳教靠經驗,傳統的培養方式很難使得人才具備適應時代的素質。隻有通過系統的學習培養出綜合素質比較好的雜技演員,對未來的雜技發展才有好處。以前各地都是給自己培養人才,雜技是第一次到內地培養,這對於我們團是很高的起點。新疆雜技團建立時也是漢族老師培養少數民族的孩子,延續瞭各民族之間的一種感情。 ”艾尼瓦認為雜技培養沒有系統、不夠全面的問題是普遍存在的。尤其是不科學的一面,造成一個雜技演員的生涯有限,一個節目的生命也有限,然而,艾尼瓦真切地感受到“雜技鉆進去瞭是種享受” 。
新疆雜技團的中堅力量都已經三十多歲,人才的不足逐漸顯露出來,卻苦於沒有資源改變單一的培養機制,當困頓中的艾尼瓦聽到能把孩子送到上海馬戲學校學習培養,仿佛一下看到瞭曙光。艾尼瓦說:“隻有趕上瞭好的時代,經濟也比較好,才能有這樣的機會。新疆文化廳給瞭一筆經費用於孩子的學費、生活費,實際上還不夠。上海市政府、上海馬校的校長都很關心這批孩子,上海馬校很不容易,在這七年之間付出瞭很多。 ”
雜技自新中國成立以來,就承擔著對外文化使者的任務。雜技在國際上拿獎無數,演員出國後掙錢也多。“前十年,雜技教育還跟得上,現在教育卻 欠賬 瞭,而且在演出設施投入方面沒有跟上。 ”艾尼瓦說,上海的培訓給孩子在雜技業務、雜技思想、欣賞水平、想象力上面有瞭整體的提高。去年的一次國際雜技研討會上,外國的專傢專門告訴艾尼瓦他們很羨慕新疆這些孩子,因為在世界上這樣的培訓也很少。艾尼瓦希望提高雜技藝術的大眾普及程度,他是一個非常熱愛雜技、對中國雜技非常自豪的人。他說:“中國雜技在全世界都公認是最棒的,雜技是對人的本能的展示和聰明智慧的展示,展示中國人在世界上沒有做不到的。雜技沒有語言障礙,老人孩子都愛看,應該是全傢經常去看的。 ”所以他特別希望新疆雜技團的人才能夠得到系統全面的教育,他說新疆團最需要的是“藝術起點高一點,對社會有責任心”的人才。
可以說,新疆班肩負瞭阿迪力、艾尼瓦以及像凱迪爾丹的傢人那樣的上一代新疆雜技人對下一代的期望與重托。艾尼瓦主動邀請記者觀看保存在平板電腦裡的蒙特卡洛比賽的視頻,當視頻定格在《擔當》的結束動作上,他說:“這些孩子是新疆雜技的未來和延續。這是上海在文化方面對邊疆的大愛,他們也是上海人也是新疆人,我跟上海馬校說,以後需要什麼節目隨時調回來這批孩子,總歸還是你們培養的孩子。 ”

(原標題:《擔當》是怎麼練成的:上海馬戲學台灣電動床工廠校新疆班的故事)



台灣電動床工廠 電動床

arrow
arrow

    ensfvtfjk2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